盡管聽起來有點惹人煩,但確實可以爭辯說:餐廳的地理位置并不那么重要;如果一家新開的餐廳,比如主打安達盧西亞菜,在烹飪上足夠出色,那么它不在西班牙這一事實,與體驗的愉悅關系并不大。在某種程度上我也認同這一點。餐廳做得好的時候,它們就是最好的文化使館。當然,外出吃飯并不等同于去到那道菜所代表的國家,但絕不止于無。如果你想理解一種文化,就去吃它的靈魂之味。關于這一點,我可以寫一篇大約一千字、多少還算有說服力的文章。
可后來我發現自己在米蘭吃著一份味道好到極致的米蘭燴飯,那番論調瞬間化為烏有。好笑的是,Ratanà 的位置其實并不怎樣。它坐落在一棟確實體面、由舊鐵路倉庫改造的建筑里,但周邊卻是米蘭中央車站以西一個談不上好看的現代重建區。要到那兒,你得穿過一處彈性地面的兒童游樂場,四周還被高高的圍欄圈著。你也不難想象,在達爾斯頓的一家受米蘭啟發的自然酒吧里,也會有一份類似的北意共享菜菜單。可是在這里,與這些年長、鬢發斑白的意大利服務員同處其間,他們麻利地穿梭于擁擠的深色木桌之間,而餐廳鋪著上油的橡木地板、白墻素面,食客們又極其認真地對待午餐,這一切讓人明白:地點,確實會重要。
Ratanà由主廚切薩雷?巴蒂斯蒂(Cesare Battisti)于2009年開業。他性格熱情、頭發桀驁不馴,想為倫巴第的經典菜式站臺,但又比城里其他地方少些拘謹、亞麻與閃亮玻璃器皿,更貼近小館的質樸美德。我為一次短途旅行做功課時,幾乎人人都推薦這家米蘭餐廳;而“人人”,顯然指的是斯坦利?圖奇(Stanley Tucci)和尼格拉?勞森(Nigella Lawson)——兩位都是粉絲。招牌菜是那道燴飯:藏紅花黃得像動漫里的落日,上面置一塊趁熱的烤骨頭,需從中刮出顫巍巍、熱氣蒸騰的骨髓“寶石”。盤中還點綴兩種涂抹:一是黏稠濃郁的肉汁,二是猛烈打至細膩的格莫拉塔,綠得像意大利國旗左側那一抹,蒜與檸檬的清勁躍然而出。米蘭燴飯屬于那種易做卻難做對的菜:藏紅花用多了會有肥皂味,令人疲憊;而關鍵還在口感——既要柔軟慰藉,又要在每粒米心保留堅果般的咬勁。Ratanà的米蘭燴飯,真是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