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國總理溫家寶的《政府工作報告》里提到的“有進有退”,其實不是個新詞,1997年的“十五大”已經用了這個詞來闡述政府對國有經濟的政策。由于十五大之后政府一直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出臺新的提法,可以說它是長期的既定政策,延伸到“十二五”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在中國學習政府精神,不僅要關注政府說了什么,還要關注政府沒說什么。97年已經有網絡了,我在網上找了一下十幾年來的記錄,發現“有進有退”在02年之前出現的次數比較多,之后隨著本屆政府(在中國,真正的“屆”一般是十年)的成立,這個詞就淡出了官方的視野,只在05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上提過一次??梢钥闯?,主張“和諧”的本屆政府并不太強調“進”“退”這兩個互相對立的概念,而是以自己的理解協調經濟的發展。問題在于,這種理解方式并不能使“進”和“退”這兩個概念就此消失,“國進民退”是個繞不過去的問題。
作為一家民企的員工,我認為民企對國家和社會做出的巨大貢獻不容抹殺。兩年前,我在喀什見過一家生產天然色素的企業,他們從河北某縣的一家即將破產的小廠起家,十年時間就從零做成了世界第一,而且核心技術全是自己開發的。這家企業的10個分公司已經成為南疆多個縣的經濟支柱,吸納了當地維族居民中最具活力和素質的勞動者,被他們擠垮的印度安德拉邦色素產區卻成了毛派游擊隊的根據地。后來這家企業收購了印度的老對手,毛派也隨之減少了活動。這次的參觀對我觸動很大,之前也看過不少盜版的管理學圖書,但到了新疆才知道,真正創業中的艱辛和輝煌絕非那些文藝腔的“案例”所能講述,只有《魯濱遜漂流記》和《悲慘世界》第五卷里才能看到真正的創業者形象。這家公司的成功并非個例,在中國典型的“縣域經濟”模式下,每個縣都有作為經濟核心的民營企業,地市級(大連青島這樣的計劃單列市除外)以下的地方政府早已放棄了盈利性質的國企,現在的國進民退與基層無關。
民企的這種活力是中國免于遭到蘇聯命運的關鍵原因。1978年前,中國的核心任務只有一個,即抵御外敵入侵,全國企業按與核心任務的關系程度不同分為兩類:一類是重工業,負責直接或間接地提高國家的戰爭潛力;一類是輕工業,主要負責為前者雇傭的工人提供衣、住、行的服務,后來產品多了也賣給農民一些。兩者的共同點是都缺乏資本、創新能力和有效的管理體制,在國際上沒有任何競爭力可言,完全靠計劃經濟下的市場需求來維持。改革開放帶來的競爭對手慢慢的占有了后者的市場,而冷戰結束使前者迅速陷入困境。殲-20之所以在成都而不是傳統上更強的沈陽造出來,是因為沈飛在大低谷中損失的是整個研發團隊,而成飛靠四川便宜的物價、豁達散淡的文化和“成飛牌”洗衣機的業績,勉強留住了團隊。位于蘭州的核工業部504工廠當時則在生產四毛錢一根的“504雪糕”,這是該廠歷史上唯一一種未被禁止出口的產品。對于那時的許多企業來說,已經欠國家多少貸款根本沒有意義,明年需要再借多少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