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一個老生常談,往往是圈內人覺得無趣、圈外人覺得有趣。不過當一位剛剛從瑞士最傳統的制表學校畢業,供職于歐洲某著名珠寶商,正向著名副其實的制表大師方向穩步發展的年輕鐘表匠再次提及他與自己的老師、師兄弟日常工作很無趣時,還是引得我想舊話重提——無論是就其華麗的外觀還是就其精密復雜的內涵來說,鐘表的有趣似乎都是為買家與鑒賞家而備的,其背后掩藏著的是技術人員、尤其是工匠們無趣而堅忍的工作。
記得很久以前,當人們私下里悄悄告訴我某位超級復雜表的裝配大師只有在喝到差不多接近醉酒的狀態才興致高昂地工作時,多少還有點不相信。然而近些年來,認識的制表匠越來越多,好幾個來自北歐的制表大師讓我大開眼界——某位有著家族遺傳的抑郁傾向,還有一位一時想不開放火燒了自己的房子,一次與包括這兩位的一群朋友吃飯,將近結束時兩位似乎有點累了,默不作聲了一段時間,很快將餐巾紙揉成團互相投擲,根本不參與旁邊朋友的談話——其古怪行為在朋友圈里是茶余飯后最有趣的談資。在業內,他們都是專業圈子里鼎鼎大名的技術專家,各自都有幾手別人無法輕易替代的絕活,但出了小小的圈子就沒有多少人關注他們,甚至連那些經常發活兒給他們做的大公司也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因為他們并不是時下鐘表業最容易出名的專業人員,比如為大公司服務的設計師、構造師等,而是將各種稀奇古怪的設想變成現實,或者讓壞成一堆廢舊金屬的古董重新煥發熠熠光彩的幕后人。在廣大鐘表愛好者與這些堪稱大師的工匠之間,間隔著各大品牌以及業內的中介、采購商乃至專業機構等,實在沒有多少直接接觸的可能性。
盡管鐘表業近20多年的持續繁榮讓這些工匠也獲得了不少的實惠,畢竟人們耳熟能詳的大小品牌一到三問或者比萬年歷更加復雜的頂端產品大多需要這些工匠的幫助——從制作部分特別零部件、裝配調校成表到維修服務都有賴于他們,但傳統手工的特點就是快不起來、也多不出來,于是其收入增加的速度絕對在業內同行平均線下。雖然幾位高年資的工匠或許會戴著一個別人從來沒有見過的大牌的特殊款式,那是十多年前品牌廠家控制尚不嚴格的時代他們用多余的零配件拼裝的,但40歲上下的工匠大多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戴一只鋼勞力士對于不少人都算是奢侈,其收入狀況可見一斑了。